地獄裡的希望

神曲6

Brahms 1st symphony 4th movement

徐弘毅2015.4.1.

上帝的使徒保羅與上帝忠誠的朋友魔鬼路西華，為了教育世界上的權貴階級幽靈長大，並對弱勢百姓的處境產生同理心，因此在地獄圓山飯店第三層樓，建造一個匯集輻射汙染物與工業廢水的凡爾賽造景游泳池，祂又讓達悟族的祖靈手持魚叉、站在蘭嶼拼板舟上，監控管理這些受刑人，那些生前曾經為了經濟發展而犧牲環保的國民黨官員與黨工，必須在這裡浸泡千年輻射汙水，以洗滌一身的罪惡。

史明大師帶著我在池邊散步，池中翻滾的靈魂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，但是生命力卻因此更加旺盛；我無法從他們在人間的肖像對比出真實的身分，但是史明大師卻非常了解他們，總是能解答疑惑，這應該是因為，史明大師一生都在對抗這些踐踏人權的國民黨權貴階級的緣故吧！

有一個形象奇怪的靈魂，從核汙染池裡爬出來，牠晃頭晃腦地走到我的腳邊，牠是一隻超大烏龜，但是頭卻不是烏龜的頭，而是一顆馬頭，龜背上站著一隻鶴，我想不出來，這個馬、鶴、龜連體嬰究竟是誰？問史明大師：「老師，牠是誰啊？」

史明大師笑著說：「這不是很明顯嗎？牠就是當今……。」史明大師還沒有說完，那隻馬頭、龜身、站鶴的靈魂卻已經開口說話：「我真後悔，鼓勵我的兒子當上總統。」

我問：「你的兒子是總統啊！當總統可以為人民做很多事，你為何現在如此淒慘呢？」

馬頭、龜身、站鶴的靈魂說：「因為我的兒子沒有民主憲政常識，沒有環保知識，他帶領國民黨制定鳥籠公投，限制百姓的創制、複決權，讓台灣百姓沒有辦法廢核四，沒有解決蘭嶼的核廢料，不守信用，我因此受累，成為踐踏人權的共犯，我的家教很失敗。」

牠說：「在達悟族教練們的悉心教導下，我終於理解到，台灣的百姓應當有完整的人權，台灣人民有自決的權力，台灣的前途必須由兩千三百萬人決定，這是不容否認的真理！」

牠說完，發出一陣嘶吼，震動了整個地獄，牠說得實在太好了，我內心無比感動，我注視那顆馬頭上一對水汪汪的眼睛，與飄散在頸後的鬃毛，感覺牠是上帝所創造的一個比喻，一個啟示，一個發人深省的謎語，因此我繼續訪問牠：「請問你是如何體會到民主的真義呢？」

馬頭、龜身、站鶴的靈魂說：「保羅校長為了教育無知的我們，請魔鬼路西華在地獄為我們架設網路與有線電視，嚴格要求我們每天一定要看二份報紙、二家電視的新聞與政論節目，還要每天運動，親身體會身體遭到核輻射的滋味，因此，打破了過去的思考框架。」

我說：「死了之後才進步，真是有點可惜，你生前都在做什麼呢？」

馬頭、龜身、站鶴的靈魂說：「我生前都在幫獨裁者箝制言論自由、在A黨產、栽贓抹黑民主運動人士，和假藉權勢性侵貧窮出身的女孩，還封她們為乾女兒；我很單純，包商給我的錢與女人，我就用黨政關係為他們護航，小蔣怎麼做，我就照做，我根本沒想過那些包商有沒有能力讓核能安全運轉，或者核廢料要怎樣處置，我很單純。」

我聽了真是快昏倒了，對史明大師說：「小孩子單純，就是天真可愛；成年人單純，就是缺乏知識的蠢才。政府官員的知識程度只要低於林義雄，幾乎都會成為社會敗類，成為百姓無止盡的災難的來源啊！」

馬頭、龜身、站鶴的靈魂說：「我不是最白癡的，當時更有權力的總統蔣經國、行政院長孫運璿、經濟部長趙耀東，他們比我更沒有環保知識、更不重視人權，他們決定將核廢料就丟到蘭嶼那裏，欺負當地原住民；誰知道達悟族人並不笨，他們知道核廢料有毒，不停地抗爭。2012年蘭嶼第五度發起大規模抗爭，要求政府將九萬七千多桶核廢料遷出，活動總召集人夏曼．瑪德能指出，核廢料早就應該在民國91年(2002)遷出，但多年來一直以『續租土地』方式採拖延戰術。」

我說：「你的兒子好像是一個很不負責任的人。」

馬頭、龜身、站鶴的靈魂說：「他會變成這個樣子，也是我的錯，因為我沒有核能方面的專業知識，因此沒有能力教育兒子核能安全的問題，這是家教的問題。一個人的言行慣性，實在深受家教的影響；台北市長柯文哲經常出現歧視女性的言語，這也是家教與人文素養的問題。」

採訪到一半，窗外出現一陣騷動，我看到有一條從人間垂吊下的麻繩鞦韆，盪來盪去，愈盪愈高，鞦韆上有一個布農族大魔神拿著番刀挾持一個穿著袈裟的靈魂，那個靈魂全身貼滿星星螢光貼紙，布農族大魔神半夜抓來這個穿著袈裟的靈魂，想要交給達悟族的祖靈管教，但是站在陽台負責接收靈魂的達悟族的祖靈不想收這個靈魂，他認為這個人的時候未到，於是，二個魔神就激辯起來。

布農族大魔神說，這個穿著袈裟的靈魂曾以大學創辦人名義，於「人間福氣報」發表「我的話有罪」一文，內文指出「…有人說，要把核廢料放在佛祖亮光山，感謝你的慈悲，成就我們的犧牲，佛祖亮光山真是榮幸，有這麼大的條件，也很願意為有心人做一些貢獻…。」結果說到做不到，敗壞社會風氣，帶領數十萬佛教徒養成不守信用、愛說大話的生活習慣。

布農族大魔神表示，上帝栽培世人，就像布農族人栽培小米那樣悉心，他對達悟族的祖靈打出幾個陀螺說，「布農族農人希望小米像陀螺那樣快速成長，如同上帝希望人類的生命迅速進化一般殷切，這個穿著袈裟的靈魂在人世間腐化，他必須在地獄受教育，才能迅速進步。」

達悟族的祖靈聽了，拿出一顆石頭與一根竹子，說明他從達悟族的起源「石生與竹生說」中獲得的體會，天神將一塊石頭扔到一座叫「Jipaptok」的山上，從石頭中迸出一個男嬰，喝露水長大。當他下山到「Jimaggigit」時，遇到另一個從竹子迸出來的男孩，這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。

達悟族的祖靈說，那個穿著袈裟的靈魂會犯罪，是因為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，不了解核電廠與核廢料周遭居民的處境，又欠缺科學與環保知識，因此錯解佛經，應當讓他在人世間活久一點，環保人士的抗爭，能夠使他開悟；台灣的佛教徒都走錯路，只有不斷參加環保運動的人，不斷的累積科學知識，才有可能即刻開悟，只會念經打坐的人，必定越來越蠢。

這時，史明大師出來說公道話，他說：「任何的宗教領袖或信徒，如果支持核電，卻不願意把『核廢料』放在自己的廟裡，這是違反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』的原則，相當沒有品德，因此必然會成為社會敗類！」

我問史明大師：「前經濟部長張家祝說，核廢料經過安全處理後，不會產生問題。他的品德如何呢？」

史明大師還未開口，那個馬頭、龜身、站鶴的靈魂搶答說：「張家祝說謊、詐騙社會大眾，他與其家人絕對沒有在核電廠附近置產，他與其家人絕對不會住在核廢料場附近。他知道，核廢料無論如何處理都有劇毒，所以他絕不會把『核廢料』放在經濟部地下室。

核廢料經過安全處理後，不會產生問題？那為何不放在總統府地下室？或台電大樓地下室？為何不把蘭嶼核廢料遷出來，放在信義計畫區或大安森林公園？張家祝缺乏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』的品德，這也是家教的問題，他們全家族應該品德水準都很低級。」

此時，從天上飛來一隻haipiji鳥，牠是在布農族遭遇水災時，為困在玉山頂上的布農族難民到卓社大山上取火的聖鳥，haipiji鳥銜著火焰信函而來，達悟族的祖靈打開火焰宣讀上帝的諭令，「釋迦牟尼大師在金剛經《淨心行善分第二十三》說：『世界上所有的學術或者專業技能，它都有發展的潛力，沒有分高下，有這樣觀點的人，才是具有至高無上的大智慧。』這位佛教權貴歧視環保團體，欠缺科學專業素養，從未親自服務過社會弱勢者，驕傲自大，因此犯下錯誤，應當讓他繼續存留於世間，接受輿論的批判，才能突破相的綑綁，因此成長進步。」

布農族大魔神明白上帝的旨意後，不再爭辯，他用力將鞦韆盪得高遠，將穿著袈裟的靈魂帶回人世間。在我腳邊那個馬頭、龜身、站鶴的靈魂，也對我道別：「我應當再繼續受訓了，靈魂沒有經過嚴格的專業訓練沒有辦法改變習慣，我要為我那個不成材的兒子贖罪；地獄的受訓雖然辛苦，但是未來充滿希望。」他拖著沉重的龜殼，走向污染池，毫不猶豫地沒入水中，一直到龜背上的鶴也完全沉入水中為止。

史明大師帶我到池邊的祭台，那裡有一群達悟族的美女，她們雙手以交叉的方式握住彼此，兩腳不動，然後將頭髮甩下，開始唱歌並彎身向前，直到頭髮觸及面前的地板上，再隨腳步的前進，而前後擺動長長的頭髮，這是達悟族最著名的「頭髮舞」或「甩髮舞」。

達悟族婦女頭髮的波動，就像環繞蘭嶼的太平洋海浪，一波接著一波，也像凡爾賽污染池中，被奮力掙扎的鬼魂，攪動得波濤洶湧的池水；蘭嶼拼板舟上的達悟族的祖靈，24小時不停地划船巡視監督鬼魂的服刑表現，一旦有鬼魂想要逃離上帝的審判，如飛魚那樣躍起，不論他們生前的權勢多大，達悟族的祖靈都會毫不猶豫地拿起魚叉，射向他們。